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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萤网(吉良老板,美剧Grimm AU)

*AU简介:格林是猎人,格林生物是猎物,吉良是格林,老板是格林生物

*关键词:黑暗  铁丝网  厄运遗传



  “三百一十号,特里休·乌娜。”

 

  铁床上的女孩从膝盖里抬起头,深窅双眼如绿幽灵,她的房间明明有一扇窗户,却透不进一丝光亮。监房外阳光如炽,前来探望她的人穿了身西装,丝绸领带规整地别在外套领口下,花色是古旧的骷髅。

 

  骷髅。

 

 

 

 

  “你想干什么?!”

 

  放学的铃声早在半小时前就打响,特里休故意换下了校服,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反复闲逛,透过门市落地窗的反光,她终于确认了自己这几周被人跟踪的感觉并非错觉——她没和什么人结仇,母亲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推销员,这件事太蹊跷了。

 

  幸也不幸,十四岁的女孩有着惊人的勇气。她带着跟踪者绕进一条小巷,看清对方的瞬间就冲上去举起手臂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特里休像只发怒的狮子一样,从咬紧的牙关里对他嘶声怒吼,同时双臂忍不住地打颤。

 

  ——是个男人。

 

  虽然一头金发,但明显能看出东方血统;他不算太高,但比特里休想得要强壮许多,轻而易举就用两根手指打开了女孩扼紧的手,“我叫吉良吉影,三十三岁,来自日本。”男人从公文包里抽出证件:“我需要你的帮助,乌娜小姐。”

 

  尽管特里休在被他撬开手掌时就惊得后退了两步,但还是清楚的看清了证件上的字眼:跟踪了她好几周的神秘人,居然是个国际警察。

 

  春末的温度已经不低了,街上的女人都穿起了肩带细细的背心,特里休用吸管戳着奶茶里的珍珠,她想换一杯冰饮,柠檬苏打水或者起泡酒都行,但陌生人请客,她必须保有女孩的矜持。

 

  吉良端来一托盘甜点,他选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就算被外人匆匆打量一眼,也只会觉得是不着家的父亲在和有了青春期心事的女儿坐下来沟通。

 

  “如果警察真的需要我,应该会通过我的监护人,然后要求我去警察局,”特里休喝了一口奶茶,三分怀疑七分硬撑:“为什么你要跟踪我?”

 

  日本男人递给她一块杏仁脆饼,特里休注意到他的指尖白皙,连指甲边缘都没有一点死皮和倒刺,她接过饼干,像只警惕的猫一样盯着对方。

 

  自称吉良吉影的男人回答她:“因为我不是普通的国际警察,我的行动直接由日本皇室指派。”

 

  “你可以称呼我‘格林’,”他话锋一转,目光停在特里休嘴唇上:“——蜘蛛精,特里休·乌娜小姐。”

 

  特里休差点被奶茶呛死。

 

  她本该把饮料泼对面的男人一脸,但面对这种莫名其妙、近乎玩笑的指控,她又怎么都下不了手,就在犹豫的期间,吉良已经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份资料摊在她面前:“看来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

 

  女孩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一份复印件,看得出年岁久远,淡色的纸斑也被机器如数还原。特里休盯着右上角的一张小小照片:是个粉色长发的男性,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眉眼漂亮,脸上有着稚嫩、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藏在绿瞳深处的狠厉。

 

  姓名那一行,填的是索里特·纳索。

 

  是母亲和她提到过的、作为水手死在暴风雨里的父亲的名字。

 

  特里休猛然抬起头,而吉良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满腹疑问和愤怒,只是示意她继续往下翻,“做好准备,特里休。”

 

  女孩将信将疑,纤白手指翻过几页,忽然出现的彩色图像让她手腕一抖,文件掉落在地上。吉良弯腰捡起,替她再度翻开那一页,指着上面被腐蚀得五官全无、连头骨都成了蜂窝状的骇人尸体照片,“这是你们镇上两年多以前发生的一起凶杀案,你知道吗?”

 

  特里休硬着头皮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不知道。”

 

  吉良翻过一页,这次的照片更加血腥,死者的皮肉被割开,翻出空荡荡的腹腔,里面残留着一些浓稠的浅褐色黏液:“这是五年前的。”

 

  “我不知道。”

 

  再翻一页,一片狼藉的枕被,尸体横亘其中,面庞衰老如八十岁的老者,嘴巴大张,喉间一片漆黑,皮肉紧紧贴着骨架,像具穿着衣服的干尸。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吉良把那些文件合上,特里休抖着手抓起书包背带,试图起身离开,“特里休。”男人叫住她,语气里带了点不满,似乎他真是一位在斥责青春期女儿的父亲。特里休停了下来,准备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可用,吉良却出乎她意料的,拿出了一卷卷轴画,解开红丝,在女孩面前徐徐打开。

 

  画上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人的头颅,唇齿间探出两根毛绒绒的獠牙,像女人一样穿着宽大的红色衣裙,趴在天花板上,做出一副正要袭击人的样子,旁边还有意大利女孩看不懂的日文,吉良向她解释,这种画叫做浮世绘。

 

  “我的身份是‘格林’,专门猎杀这种特殊的怪物犯罪者,他们的名字是‘格林生物’,”金发男人收起卷轴,特里休盯着他的薄唇,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吉良继续说到:“你的父亲就是图上的这种‘格林生物’,他的身份是——”

 

  “蜘蛛精。”

 

  女孩忽然开口,国际警察看向她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赞许,“我可以看穿格林生物的真实模样,特里休,我没在你身上看到蜘蛛的影子。”

 

  特里休吸了口气,“好吧,好吧,”她气息凌乱,粉红色的口红蹭到了牙齿上,“你不是来抓我的就好,我能帮你什么?我父亲已经死了,母亲几乎从不对我提起他。”

 

  “特里休,你知道吗,蜘蛛可以为了后代吃掉伴侣,”吉良把最残忍的那叠文件塞进女孩的书包里,又替她拉上拉链:“蜘蛛精和后代之间或许没有亲情,但血缘关系永远存在,你对他很重要。你的父亲其实一直就在你身边活着,像墙角的蜘蛛一样观察着你。”

 

  男人不带多少情绪的描述让特里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摸了摸自己赤裸的手臂,抱怨道:“在我身边观察的只有你,你是我的父亲吗?我帮不了你,你不要再来了。”

 

  “这个镇子每三年就会发生一起凶杀案,特里休。”吉良拍了拍她的书包:“这就是你父亲在你身边、守着你平安长大的事实。”

 

  特里休将信将疑,而吉良只是举起左手看了看表,“你该回家了,”男人甚至对她笑了一下,特里休皱了皱眉,虽然她并不反感这个笑容:“做完功课,记得看看我放进去的东西。”

 

**

 

  “蜘蛛精的主要武器是长有绒毛的毒牙,他们有狩猎的习俗,每过三年,他们必须吃掉一个人,用他们的血肉保持自己的生命……”

 

  夜色如幕,特里休反锁了房门,躲在被子里打起手电,逐字读着吉良吉影塞给她的文件:“不狩猎的蜘蛛精会迅速衰老、死去,因为外貌出众,他们往往选择倾慕者作为下手对象。”

 

  特里休打了个寒颤:她想到了母亲,也想到了自己,不幸中的大幸,她们都还活着,都是普通人。她掀开一点被角,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埋头进大段文字里:“……蜘蛛精在杀人时会掠夺财富,即使他们生活无忧。而这样做的原因,至今仍是一个谜团。”

 

  “蜘蛛精捕猎时,首先向受害者注入毒液,毒液会腐蚀人类的皮肤、骨头,把内脏化为一种液体,供蜘蛛精取用。人类的武器可以对蜘蛛精造成伤害,但蜘蛛精有着一定的自愈能力……”

 

  时针已经走过了三点,特里休终于缓了口气,她赤着脚下床,把文件藏在床底,蹑手蹑脚地拉开的窗帘。她们住的地方很偏僻,深夜时,街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夜幕沉沉,无边的黑暗像蜘蛛的尖牙上的毒液,一点点向她流淌而来,特里休就这么立在床边,白色睡裙被夜风吹得微微抖动,如同一只无力的微弱虫萤堕入漆黑深渊,在浑浊的腥风里艰难挣扎。

 

  她快要十五岁了。

 

  第二天上课时,特里休的表现很差:她答错了题目,被同学喝倒彩;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几个一向和她有龃龉的女孩故意撞在她身上或者踩她的脚找茬。特里休无暇跟幼稚的同龄人争执这些,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证实。

 

  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走出教学楼,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落下,露出日本男人标志性的金色额发。吉良示意她上车,特里休也不客气,甚至从车载冰箱里拿了一瓶碳酸饮料。

 

  吉良笑了起来:“资料看完了?”

 

  “还看了最近十四年以来镇上所有恐怖案件的报道,”女孩垂下眼睫:“除了我出生的那一年,从三岁开始,每隔三年,都会有杀人案发生。”

 

  她顿了顿,只是还没开口说话,吉良就抢先一步:“背后的窗架上有东西,”男人没有回头,特里休察觉到对方是在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己:“打开它。”

 

  那东西着实不像一份卷宗。特里休用指甲撕开包装盒,拿下盖子——里面是一盒精致的化妆品。

 

  “喜欢吗。”

 

  吉良这样问,却没准备等特里休回答,“是生日礼物。”

 

  特里休把精巧的小盒子打开,又关上,托在掌心里发了一会呆,“……是啊,”她语气酸苦:“我父亲又要杀人了。”

 

  车开到了一间餐厅,吉良吉影向前台借了电话给特里休,但女孩不愿意向母亲报平安。“我要怎么解释?说‘我和一个格林在一起’?”特里休挂上听筒:“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但……”

 

  她咬牙:“但我谁也不信,你真的是格林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和我父亲一样的杀人魔?我怎么确定你是正义的一方?”

 

  餐厅里没有多少人,女孩还是保有理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吉良吉影却似乎为她的诘问而愣住了。金发的男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望着特里休,却好像在看别的什么人,“你父亲也是这样,谁也不信,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所有人都以为他相信自己,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

 

  “你也是吗?”特里休目光如炬:“蜘蛛精会优先吃掉爱慕者,你……你是不是……”

 

  这句话太惊世骇俗了,她问不出口,但女性的直觉让特里休比蜘蛛还敏锐。吉良摇头:“蜘蛛精还会优先吃掉猎人。我确实遇见过他,他……差点杀了我。”

 

  “那时候他已经不叫索里特·纳索了,”前菜被端上来,波尔多酒液倾入杯中,吉良吉影终于对女孩坦诚相待:“我叫他迪亚波罗,由我负责剿灭,但我受雇于皇室,一直没离开过日本。我们打了一架,他逃了。”

 

  特里休用切下一块牛排,餐刀指着吉良:“你花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要把事情做完?”

 

  “准确来说,我找了他快十五年,”吉良吉影把一枚胸章亮给特里休看,上面确实有日本皇室的花卉标志,“但我离开日本的时间有限,所以直到现在才找到你。”

 

  填饱了肚子之后,特里休终于给母亲打了报平安的电话,并说自己要晚一点回家。吉良买了饮料,他们回到车上分析那些有关受害人的情报,试图找出迪亚波罗栖身的位置。

 

  “这是我三岁时发生的案件,地点在离我家六公里的地方,”特里休开了一罐葡萄汁,说实在的,她更想喝点带酒精的东西,“受害者是男性,身高183cm,白种人,内脏丢失,双手被砍下。”

 

  吉良已经把卷宗翻阅过无数遍,随口回答她:“蜘蛛精的惯用伎俩。”

 

  特里休没有理他,“受害者丢失的东西都在河里被打捞出来了,你看,我六岁时的那起案子也是,还有九岁的。”

 

  “只有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被砍了手,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蜘蛛精,”特里休皱眉:“这种事情应该问你。”

 

  吉良顾左右而言他:“第二次的案件离你家好像远了,第三次更远。”

 

  “因为我长大了,所以父亲觉得不需要监视我的成长了吧。”特里休摊手:“你再晚来几年,说不定他都离开这里了。”

 

  金发男人对此不置可否,他指着第四起案件的资料:“但你十二岁那年,案发地点离你家只有三公里。”

 

  特里休还在认真看那张恐怖的图片,被吸干了脏器的男人明显相当痛苦,一只形如鬼爪的手死死攥着自己的喉咙,试图阻止化成液体的内脏被从体内抽离,女孩观察得仔细,甚至看出了受害者手腕上有着表带留下的痕迹。然而听了那句话后,她瞬间抬起头,语气森冷,像捕猎者一样盯着吉良:“你想说什么?”

 

  “幼虫已经长大了,为了让它离开优渥的环境、学会独立生存,就必须毁掉源源不断提供养分的植物。”吉良吉影并不介意被女孩无礼地瞪视,他重复起特里休曾经念过的句子:“‘他们往往选择倾慕者作为下手对象’,特里休,你的母亲,曾经就是蜘蛛的倾慕者。”

 

  女孩颓然泄了气。吉良吉影不动声色地替她拿掉那罐饮料,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

 

  “警察也已经发现了案件的规律,今年他们破案的压力很大……所以,事不宜迟。”

 

  他这样说着,而特里休点了点头。

 

**

 

  特里休失踪了。

 

  她的母亲来到警局报警,说女儿自从打过一通电话之后就再没回过家,警察请她留下女儿近期的照片和联系方式之后回家等消息——特里休摘掉耳机,她已经在吉良租住的街边公寓住了快一周,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行踪,连窗帘都不能掀开,更别说见光。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通过吉良安装在警署的窃听器打发时间。

 

  房间里真黑啊。

 

  心事重重的女孩摸到了饼干的包装袋,索性拿过来吃。房间里还有成箱的饮用水,特里休对付着吃完晚餐,听着外面的声音从喧闹逐渐过渡到静寂,大概有十点左右了吧。她摸黑去浴室洗了把脸,忽然看到窗外有车灯照进来,紧接着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冲出去,还没走几步就被猛然亮起的灯光烤花了眼睛,猛地踩空台阶摔到地上。

 

  朝她走来的金发男人拿出了一副手铐。

 

  特里休感受着手腕上生疼的冰凉,压低声音问吉良:“你确定我父亲真的会出现吗?”

 

  “会。”吉良言简意赅:“他和你有血缘的联系,更何况他一直都记恨着我。”

 

  “如果他不来呢?”特里休有点后悔陪他演这一出戏了,仔细想起来,那些倒霉的死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也是蜘蛛的受害者之一。

 

  只是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鞋跟撞击地面的钝响,那声音来得很快,第一下还在四五步之外,紧接着,一个男人就出现在门口,和特里休如出一辙的粉色长发上带了些黑色的斑点,像极了快要开败的百合。

 

  “特里休……”

 

  她的父亲,迪亚波罗,像是不敢确认又仿佛难以接受一般,用极轻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镇上的杀人魔、传说中妖异可怖的蜘蛛精穿了一身普通的西装,深褐色条纹布料将他的身躯牢牢包裹,只露出一张容色惊人的脸。迪亚波罗的眼瞳和特里休很像,是微暗的绿,那股颜色正如浓烈的毒药一般,死死泼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吉良吉影。”

 

  被叫到名字的金发男人朝他走了过去。

 

  特里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迪亚波罗,她十数年未曾谋面的父亲,正和前来追杀他的狩猎者轻柔地拥吻着。日本男人闭上了湖蓝色的双眼,看不见蜘蛛精嘴唇间缓缓伸出的两枚毒牙——特里休尖叫起来,她感到了害怕,似乎她更宁愿相信面不改色说着谎言的金发男人,而不是选择第一次见面的怪物父亲。她挣开没有被完全铐紧的手腕,冲上前想拯救眼看就要被融化的吉良:而吉良全然无视她的拉扯,甚至张开嘴唇,让蜘蛛的牙齿和唇瓣一点点深入。

 

  女孩别无选择,她举起桌子上沉重的鱼缸,狠狠砸向了父亲的脑后。

 

  玻璃哗啦破碎,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夜巡的警察。

 

  ——迪亚波罗猛然转过身,而一枚子弹已经从枪口激射而出,在门口站着的警察看到屋子里的情况之后瞬间想到了杀人魔作案的可能,不假思索地掏枪射向屋子里最为可疑的人。特里休的二度尖叫和枪声同时响起,女孩捂着嘴摔倒在地,她看见那枚子弹射伤了迪亚波罗的左手,热兵器巨大的杀伤力霎时间让男人的手掌血肉模糊,迪亚波罗皱着眉,也没看她一眼,瞬间将属于蜘蛛的獠牙尽数探出。

 

  他在吉良和特里休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溶解并吃掉了那个倒霉的警察。

 

  特里休吓得面无人色,吉良则拨打了报警电话,迪亚波罗对这一切浑若不觉,仿佛他们只是在餐桌上各行其事的一家人。他收回毒牙,在死者身上挑挑拣拣半天,若无其事地走回吉良身边,“警察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迪亚波罗语气平淡,仿佛在和吉良讨论菜色:“这次没有礼物。”

 

  吉良却叹了口气,痛惜地捧起了迪亚波罗受伤的左手,嘴唇颤抖着贴上去吻着,鲜血染红了他薄薄的嘴唇,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可惜。”

 

  特里休不知道他是在评价迪亚波罗伤得太重的手,还是在回答对方那句“没有礼物”的话。迪亚波罗的后脑也还流着血,半干涸的褐色痕迹沾在长发上,像一大块丑陋伤疤。他无所谓的用右手拉了拉吉良绘满骷髅的领带,“再不走警察要来了。”

 

  他的目光在特里休身上逡巡一圈,房中大盛的光线像把尖刃,直直插进他破碎如玫瑰轮盘的眼瞳中,十足吊诡。

 

  吉良吉影朝特里休歉意地笑笑,拉着迪亚波罗离开了。

 

  女孩等他们走出房间后,才拖着根本用不上力气的双腿爬到了窗台边,玻璃上还沾着刚才迪亚波罗杀人时留下的血。夜色浓得不均匀,她看向刺眼的灯光,那边是呼啸而来的警车与鸣笛声;而另一侧并肩离开的人,已经轻巧地走进了黑暗里。

 

  特里休瘫倒在地毯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还好吗?”前来探监的日本男人显然毫无愧疚之意。他西装笔挺,金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和第一次与特里休见面时并没有什么两样。

 

  女孩挪了挪腿,艰难地从床上走下来,她坐了太久,监狱又阴冷,仿佛骨头里都被那股冰凉的黑暗渗透了。

 

  她的指腹上有细小的伤口,十指穿过铁丝网,像濒死的枯萤一般挂在上面。

 

  “他们说我是怪物,连妈妈都不相信我。你觉得这算好吗?”

 

  特里休有点出神,她动了动嘴角,咬牙切齿的,而吉良吉影皱起了眉,他说,“因为她不是你真正的母亲。”

 

  “血缘是不能被割断的,特里休。”

 

  “我在十六年前,遇到了一种叫做蜘蛛精的格林生物。”

 

  女孩屏住呼吸,颤抖着瞪大了双眼。

 

  “我居住的地方有海,他和我在同一艘游船上,他是旅行,我是为了杀死水中的人鱼。那是夜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很警惕,因为他太美了,根本不可能是人类。我抓着以漂亮著称的人鱼的头颅——即使在格林生物中,他的血统也是称得上高贵强大,无可匹敌。”吉良絮絮地讲述着,“皇室没有指令,我不会随便杀人,天一亮他就消失了。我们第二次碰面是在一间弓道馆里,他射出了五支箭,全都命中红心。我坐在一边休息,他走过来,把弓扔到我身上,对我说‘你去试试’,语气很平淡,仿佛他不是在炫技,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后来呢?”

 

  “后来,”吉良注视着面前的刚满十五岁的特里休,轻声说:“后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即不愿意承认一切,也不想杀了我,所以带你离开,把你托付给别人养大,自己躲在这里,让我找了十五年。”

 

  女孩惊恐地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连一声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她居然是捕猎者和猎物的结晶,她……身体里流着异类的血,不知道哪天就会被迫走上歧路。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监房里唯一的那扇窗户被敲响了。

 

  几乎也是想都不想的,特里休快步走到窗前,途中甚至趔趄了一下,她不管不顾,只要能离开吉良吉影身边,要她做什么都行。她扶着冰冷的水泥墙,从窗口望出去——

 

  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迪亚波罗站在那扇窗后,发上的血痕已经消失了。他们的脸在玻璃上重叠,特里休想要说什么,却看见迪亚波罗嘴里探出的毒牙锐利无比,也倒影在自己唇间。

 

  她浑身发抖,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唇齿。

 

  吉良吉影的目光越过女儿颤动的发顶,与迪亚波罗视线交汇。

 

  他们看见的,女孩摸到的,是两簇冰冷而坚硬的绒毛。

 

  铁丝网豁然被割裂,撕开足够一人穿过的空间,原本站在走廊里的吉良却不知所踪。特里休慌忙钻了出来,当她仿佛想起什么、再回头看时,伫立在窗外的迪亚波罗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躲避,试探,抗争,杀戮,都是不分高下的手段与伎俩。

  而真正说到撒网布局,又有谁能胜过蜘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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